打我记事起，爷爷奶奶一向都不和睦，常常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、赌气。我时常觉得他们聒噪非凡，躲到电视机前，把音量开到最大，来盖住他们争吵的叫骂声。
隔壁的李奶奶捂着耳朵，啧啧称奇，你爷爷奶奶，还是小伙子和小姑娘的时候，就开始吵架，吵着吵着，都变成老头老太太了。两个人还是这么有力气、精力旺盛，天天拌嘴，还歇不下来。
时光就在爷爷奶奶拌嘴、赌气、和好的这一系列周而复始的活动中溜走了。
爷爷去世了。家里就变得很安静、很安静。奶奶渐渐地寡言少语，整天呆坐在院子里。
我有次半夜起来上厕所，看见奶奶穿睡衣叉腰在客厅来回打电话，问我，你爷爷呢？下棋能当饭吃啊。电话打不通，信息也不回，不用回家吃饭睡觉的吗。快去外边把他叫回来。
我惊恐万分，盯住奶奶，奶奶，爷爷老了三个月了。
奶奶如梦初醒，声音都弱了下来，好好好……，我知道了，你早点睡吧。
我乖乖走进房里，背后奶奶在小声啜泣，骂道，我说呢。怎么这回打电话和你大吵一架，你就不接茬。死老头子，每一次吵架，我都希望你能包容我一下，不回嘴，让我撒撒气。可是，我们都吵了几十年，这是你头一回听到我骂你，没回嘴……
我默默地缩回房间，不愿意惊扰奶奶，因为这是她怀念爷爷的一种方式。